[葡萄牙] 里斯本印象

我一直都說我喜歡葡萄牙勝過巴黎。

這樣比是奇怪的，巴黎是個城市，而葡萄牙是個國家，怎麼相比？

那這麼說吧，我喜歡里斯本多過巴黎，許多許多。

去過巴黎，雖然就只這麼一次，但我們其實並不那麼喜歡巴黎。

她很美，我承認，也沒人能否認這事實。巴黎就像個風華絕代的貴婦，有著精緻雍容的外在，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。

巴黎的每個角落都可以有驚喜，光是坐在咖啡廳前看著街頭路人都可以是一種時尚 - 拍人，或者被拍。

更別提這城市裡到處都有著迷人的精品，香榭大道上瀰漫著奢華的氣氛，從凱旋門一路走到羅浮宮，盡是富麗堂皇。

巴黎是華麗的，精雕細琢的，光彩炫目的，是浮誇的，是奢華的代表，人人皆想一探究竟。

旅行十多年，一開始我也曾追逐那些所謂的品牌，到了大城市總想看看那些精品。

但，越走，就越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於是這些年來的旅行，逛街購物漸漸不再是我的重心，觀察街頭或城市成了我的旅行方式。

我也不再追求必買、必看、必逛。出發前，尤其是城市旅行，我只會列出我找到的景點，至於什麼路線、行程，即便出發前安排了，最後也總是到了當地隨心安排。

走過那些路、搭了那些車都不重要，只要我家司機告訴我：在這裡下車，往哪裡走就好。我只想跟著他一起走過這些地方，或許再加上我們的孩子，然後讓這城市成為我們記憶中的一個角落。

所以我再也寫不出什麼攻略，要看什麼景點在哪個地方下車，要吃些什麼買些什麼。

我只看我最想看的，其餘的甚至錯過某些景點對我來說也不再可惜。所以到了羅浮宮，沒進去看展覽對我來說不可惜。到了巴黎鐵塔，沒上鐵塔對我來說不可惜。

我只想體會這城市，在我眼中，在我五感裡所帶給我的感受。我用我的雙眼所看到的城市，我用我雙腿走過的城市，她究竟帶給我什麼。

也因為感受城市氛圍成了我最主要的旅行方式，所以我眼中的巴黎其實很醜陋。

巴黎鐵塔，這城市的象徵。戰神廣場前那片綠茵的草地，滿地都是啤酒瓶蓋。但大多數的旅遊照片裡都只有巴黎鐵塔和公園的美照。

從戰神廣場到巴黎鐵塔，甚至整個巴黎觀光景點，都可以看到小販兜售各式紀念品 - 鑰匙圈、自拍棒，甚至有礦泉水、啤酒

突然覺得於心不忍。

在這光鮮亮麗的城市底下，是這麼醜陋不堪。香榭麗舍大道、老佛爺百貨裡，那麼多人為了能進入精品店一擲千金而大排長龍。

但同一時間，有這麼一群人為了掙那微薄的一塊錢對你卑躬屈膝，甚至費盡唇舌地跟遊客討價還價，只求能賣個好價錢獲得溫飽。

當然全世界不管哪個角落都會發生同樣的事情，但在巴黎，這從來都只有被描繪著美好面象的城市，卻令人感觸更深。

照片能呈現美景，卻無法呈現氣味。在我真實踏上巴黎這城市的第一步，我們真的被震撼了!

即便出發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，但當真實世界嶄露在眼前，甚至直竄鼻腔腦門時，你才真正感受到生活的氣味。

那是旅遊書上、對巴黎眼睛閃著泡泡的人所不會告訴你的真實巴黎。

離開巴黎前，我問了另一半：你喜歡巴黎嗎?你還想來巴黎嗎?

我們兩個心裡想的都一樣：我走過，來過了，也就夠了。這城市或許美麗也值得一訪，但她終究不是我們所喜歡的那種城市。

就像有著美麗包裝的禮盒，一層層的拆掉外表後，每個人得到的禮物不一樣，每個旅人的感受都不盡相同。

但我不會因此叫人別去巴黎，畢竟她是顆璀璨的明珠，你不親自到訪，無從領略她的美。也或許你得到的是個精美的禮物，感受會與我大不相同。

不過，我還是很推薦法國的，尤其是普羅旺斯，那真是我覺得一生一定要去拜訪一次的地方。

旅行，是種很個人的感受，非得親自走過，不然都只是紙上談兵。

那里斯本呢？我又是為什麼喜愛里斯本多過巴黎？

相較於巴黎，里斯本是破舊的，風華落盡的。大航海時代的里斯本也曾風姿錯約，意氣風發地昂然在大西洋眺望遠方，但現在的她洗盡鉛華，靜靜地佇立在歐陸邊緣。

旅人的目光總是注目在光彩炫目的城市，通常都是走過某些地方後才會想到歐陸邊陲的葡萄牙，但在我心中，她真的是塊璞玉。

或許沒有巴黎的精雕細琢，但里斯本略帶滄桑的建築，有如年華老去的婦人，細細訴說她曾有的風光年代。

里斯本大地震時唯一保存的Alfama區，曲折蜿蜒有如迷宮般的巷弄，有了尋幽探訪的樂趣，就像在威尼斯迷路一般有趣，卻又沒那麼多紛擾的人潮。

來到里斯本的第一晚，在阿法瑪區遊走尋找餐廳時，街上幾乎沒有人煙，餐廳也都沒有顧客，甚至還有類似遊民的人似乎想跟我們要東西，我曾懷疑我為什麼要來這地方。

但里斯本真是個有韻味的城市。我們在阿法瑪區被28號公車追著跑，也曾尾隨28號公車，發現這城市饒富趣味。

正因為太少人對她歌功頌德，一旦對一個城市越少既定印象，就越能利用自己的本能感受這個地方。

整個葡萄牙其實都帶點淡淡的憂鬱，就像濛著一層頭紗的婦人，緬懷著曾有的風光。

或許是冬季到訪，很多地方別說遊客不多，連當地人都很少見。連在城市裡也少見年輕人，看到的多是趴在陽台的老人，這大概是葡萄牙的經典畫面吧？

但我依舊喜歡這城市，不僅只因為她的物價便宜，而是她讓我真實地感受到「生活的氣息」。

里斯本質樸不造作，過往意氣風發的時光讓她依然擁有美麗的外表，街頭建築牆上總可見到美麗的磁磚彩繪。

但家道中落，讓她無心也無力維護外表，於是略顯滄桑的外表道盡歲月的痕跡。

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，因為她真實地呈現了這個城市真正的內在，沒有浮誇，未加雕飾。

我們曾經隨意跳上28號電車，跟著百年路面電車來到不知名的公園。我到底到了里斯本的哪裡，我不知道，也無所謂。難道旅行一定要知道自己踩了什麼景點？享受迷路也是旅行的一種樂趣啊！

蒐集了里斯本三條纜車路線，下車時偷踩一下另一頭駕駛座腳邊的鈴鐺，有種小小的刺激感，然後跟孩子一起笑得樂不可支，是美好的旅行回憶。

七丘之城的里斯本，每天回到住宿總要爬上長長的上坡。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走下坡後，拐幾個彎就到火車站，然後走到Rossio廣場

一路上會經過幾家店，我總愛在櫥窗前看著甜點跟我招手。晚上跟老公一起在街上散步，買幾個甜點，喝杯咖啡約會，是美好的時光。

貝倫區的發現者紀念碑紀念著往日的豐功偉業

貝倫塔依然矗立在海邊，但已無昔日的意氣風發

當然沒有錯過葡式蛋塔

相較於巴黎，里斯本雖然破舊，但味道好多了，至少我敢大口呼吸，稍稍放鬆心情(但還是要小心扒手，我們就被扒了...)

經濟的蕭條，讓里斯本沒有如同香榭麗舍大道一樣的奢華大道，即便是最繁榮，名品林立的自由大道(Liberty Avenue)也是靜靜地，沒有喧嚷的人潮，更沒有排隊的人龍。

或許是因為里斯本充滿庶民的氣息，不若巴黎那麼高貴，比較符合我的本性吧？

離開巴黎那天，我說，我不會想念巴黎。但是離開里斯本那天，我說我好愛葡萄牙，還沒離開就開始想念，我想念她樸的樣貌與未加掩飾的滄桑歷史感

然後終於瞭解為什麼出發前看到很多人說他們希望再次回到葡萄牙，因為，我也是。